逃开白瘦幼的陷阱,跑进八千八百亩春天
*The English and German versions will be released soon.
01 关于美
02 不是白瘦幼也可以自信又美丽
康定路蕾哈娜-可以做超人当然不要做花瓶啦
力力-从女性主义中汲取力量
Max-追问就会发现荒谬
Leona-审美标准的滑稽反转
03 “白瘦幼”本身并没有错,是谁错了?
01 关于美
什么是“美”呢?
什么使我们成为美丽的人呢?
什么样的美令人痛苦,又是什么样的美令人快乐呢?
好像每个小女孩儿都会经历那么一段时期。偷穿妈妈的高跟鞋,观察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在心里,已经把“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问了千百遍。丑女孩儿的经历或许会更丰富一些,用各种粉把自己扑得白白嫩嫩;贴双眼皮贴把小眼睛撑大;穿宽松的裤子掩盖青春期变得壮硕的小腿…
是什么使我们成为了“丑女孩儿”呢?可能是爱晒太阳而收获的黝黑肤色;可能是爱跑爱跳带来的腱子肉发达的小腿;可能是饱满的厚嘴唇;也可能是哈哈大笑时露出的龅牙…
当主流的审美话语权逐渐向“白瘦幼”的单一标准靠拢,商业也和单一审美标准沆瀣一气,互为帮凶。
美白,减肥,抗老成了中国女性生活中难以避免的三大议题。然而,变美,变瘦,变得看起来很年轻,这些改变,真的有让我们变“美”吗?这样的美真的有让我们变快乐吗?
作为一个长相和白瘦幼标准背道而驰的女孩,我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积极尝试向这个标准靠拢,但这些尝试带来的并不是变美的快乐,而是自我质疑和迷惘。长大之后,我接触到越来越多自信快乐的女孩儿,我慢慢察觉和意识到很多比外表的美丽更吸引人的存在;慢慢发现,在广告大屏、杂志封面、减肥产品包装上的标准化白瘦幼美女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不一样的美;她们勇敢自信,坚强乐观,眼神中总是有着一种笃定感……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光芒是比白瘦幼更令人着迷的存在!百倍千倍!
我采访了三位不是白瘦幼,但依旧十分美丽、快乐、自信、爱自己的女孩,她们身上洋溢出的美是饱满鲜活的、生命力旺盛的!我希望能通过分享她们和我的故事,让更多的女孩发现自己内核的美,更自信地做自己,而不是在追随白瘦幼或任何其他单一审美标准的过程中痛苦地迷失自己。
美有万千种可能,今天,我们先聊聊外在美。
02 不是白瘦幼,但依旧美得迷人的女孩儿们
康定路蕾哈娜 不屑做花瓶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自信的呢?”
“什么时候变得自信?我觉得应该是我开始上班了之后吧。你知道这个自信,不是说突然某一天变得自信,而是像一个萌芽一样慢慢的过程。大学之后,开始出去找工作,见了很多的人。你会发现,其实有些人,他对你的相貌不是那么地在意,他会因为你的工作能力、你的性格,你的其他一些……对你很看好。”
康定路蕾哈娜小时候,因为皮肤黑和厚嘴唇受到来自同学的嘲笑,也因为留守儿童的身份受到欺负。爱美之心萌动的年纪,有时候也会偷偷地伤心,但是对于挑衅、欺负和针对外貌的嘲笑,她都会给予反击。
不符合“白瘦幼”标准的小女孩儿,在长大的过程中,都或多或少地经历过一些针对外貌的攻击,这些攻击轻则以玩笑的方式,重则以霸凌的方式展现出来。有的女孩儿,会把这些攻击视作自己的错误,将嘲笑内化成伤害,这是非常令人难过的。
标准的建立是为了塑造更好的社会,当人们的行为超出一定的标准和规范时,会受到批判与惩罚,惩罚的目的是令不当行为的实施者感到羞耻,从而修正自己的行为。但是外貌与行为不同,错误的行为是人们主观选择下有破坏性的做法,而外貌则是我们无法选择的客观既定条件。人们因为自己的不当行为受到指责,这对个人和社会的整体发展都是有益的,是对人们行为的规训。罪恶感可以帮助人们保持道德感。但是,对身材对外貌的耻辱感是一种无因之罪,身材外貌这样客观的既定前提是不应该被审判的。
后来,开始工作了的蕾哈娜发现一个人的维度是很多元的,性格、能力、长相等等综合立体地构成了完整的我们。在工作中,能力出色的蕾哈娜获得了认可和肯定。
工作中气场十足的老板蕾哈娜
外貌在日常生活中的角色其实很多时候是被夸大的,伴随而来的,是关于外貌评价的影响力、与之相关的焦虑也被夸大了。认识到,在“成为一个漂亮女孩儿”的期待之外,更为根本的是,“成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人”,能够帮助女孩儿们找到自己,摆脱外貌的枷锁。
力力 从女性主义中汲取力量
“你觉得是什么让你找到了自信呢?”
“我觉得是自洽和‘女性主义’的力量。我大概是从28岁左右开始变得自洽的,也是在这个时候看了一些女性主义相关的书……还有互联网的发展吧,让我们有了更多发声的可能,无论回声是怎么样的,每个人都有了被看到的可能,这是女性团体、女性力量的成长,这些力量彼此扶持会让女性变得更大胆、更外放。”
和力力的沟通,让我更清晰地意识到了写这篇文章的必要,更坚定地相信这篇文章能够帮助到更多女孩。我是在20岁左右才开始逐渐和自己的身体、外貌和解的,在这之前,从八九岁自我意识逐渐觉醒一直到二十岁我都不停地在一个令自己感到痛苦的方向上改造自己;力力从28岁左右逐渐开始变得自洽,悦纳自己,在这之前也有过很多的自我质疑和挣扎。我们希望能有更多的女孩儿可以在更小的年纪,比我们更早地认识到身体是属于自己的,关于美的话语权是属于自己的,不符合白瘦幼也可以又美又自信。我们希望女孩儿能把更多的时间、精力和爱花在那些更值得去关注的议题上,而不是消磨在不必要的自我质疑与自我改造当中。
力力提到的女性主义作品之一《乐园之丘》
力力觉得克服外貌焦虑其实是一个从“向外求”变成“向内求”的过程。我们之所以会在乎别人对我们的评价,就是因为自己内心的力量不够强大,没有坚定的自我,没有足够平静沉稳的内心力量,我们想要通过获取外界的认可来发现自己的价值,而外界对我们能给出最快速最直接反馈评价的对象就是我们的外貌和形象,但是我们的外貌和形象究竟对于完整的我们来说到底有多强的代表力呢?
力力“向内求”的过程有三个阶段:接纳、反思、表达。“接纳”自己的样貌,无论优缺点,如果有因为压力性暴食导致的身材问题,不要焦虑,慢慢去改变;“反思”别人给自己的评价,而不是照单全收,这些评价是否是对我们的物化和控制,思考负面观点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实质性伤害,其实只要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不是外界,这些负面观点就是无数不同视角下的观点而已,无法左右我们对自己的认知,自然也就无法构成伤害;“表达”是要认识到女性力量互相扶持的作用,积极地去肯定身边每一个努力的女孩儿,积极地去表达对身边女孩的欣赏,共同塑造一个对女性更加友好的环境,一起改变由部分不友好的男性视角审视塑造出的社会化审美标准。
从自洽中学会快乐做自己的力力
快乐起舞的力力
力力其实很接近白瘦幼这个标准,肤色雪白,长相幼态,但因为偏高偏重的身材,依旧会听到一些关于外貌不友好的声音。这也是我们要警惕单一审美标准的原因,任何一丝一毫不同都会受到质疑和打压,多样性的精彩会逐渐消失无踪。会有朋友跟力力说“你如果瘦下来一定是个大美女”类似的话,但是,试问一下,不够瘦又怎么样呢?力力提到“对他人形象的完美投射是对自己的不自信”,我们在选择以白瘦幼要求自己要求他人的时候,其实也是一种对从众安全感的渴求,但是从众一定程度上就意味着自我的抹杀,如果我们能多一点内心力量,多一点坚持做自己,那么就会有更好的自我表达的氛围,大家都可以享受到更多的自由。
Max 追问就会发现荒谬
“你会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吗?”
“不会啊,为什么要在意呢?”
“因为这些看法和评价可能会对你产生伤害。”
“那这些看法和评价是怎么伤害到你的呢?”
“因为你会为这些看法和评价而感到难过。”
“那这个难过是那些评价造成的吗?还是说你自己选择因为他们而感受到难过呢?”
……
康定路蕾哈娜、力力、我都经历了一个受到嘲笑、自我质疑、找到自我的过程,所以在采访中,我们谈论的核心更多的是发现自我、悦纳自我的过程,Max相对我们而言,是一个一直以来都更为自信的女孩儿。对Max的采访,逐渐演变成了Max对我的反问,我也从Max的追问中发现了自我质疑的荒谬所在。
在无数个类似的追问中,一个很简单却很容易被忽略掉的逻辑浮出水面——只有当我们在乎他人的评价时,他人的评价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和伤害。但是取悦他人这件事是必要的吗?当然不是。因为外貌而产生内耗、自我焦虑本身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伤害我们自己的刀,总是由我们自己不假思索地递到别人手里。我们需要多一点追问,多一点对观点背后逻辑的探查,多一点坚定的自我。
沉浸并专注于自我的Max
Leona 审美标准的滑稽反转
黑皮肤,厚嘴唇,大屁股。我好像刚好长在了中西方审美的分界线上。
我小时候常常因为这三点受到嘲笑,有过数不清的和这三个外貌特征相关的外号:小黑,黑鬼,巧克力大婶儿,香肠嘴儿,大屁股……
当我们毫无负担,甚至为这种默契而感到有趣,齐声说出“香肠嘴”的那一刻,这是自由的快乐,白瘦幼的那种美不再是我们的枷锁
后来有一段时间在国外读书,也常去东南亚潜水,那段时间,同样是这三个外貌特征,被疯狂夸赞。身边不断有朋友、同学、甚至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会夸赞我黝黑的小麦肤色,说我好幸运长了绝顶好看的嘴唇,问我怎么可以把屁股练得这么翘。
有一次和朋友走在巴厘岛的晚风里,突然有两个澳大利亚女孩追上来,跟我说“You are so stunning!”,反复问我几次“What do you do in China? Are you a super model?” 我笑笑,惊讶,开心,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在中国,我是带着丑小孩的标签长大的,哈哈。
我,一丝一毫都没有变;我的三个外貌特征,也分毫未变;但是对我外貌的评价,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这个经历,让我意识到了追随某种审美标准来塑造自己是一个很滑稽的无底洞,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会有不同的审美标准,如果想成为被社会认同的那种美的话,难道要一直不停地改变自己吗?削足适履,是谓如此。
大家都以为我是因为换了环境,在新环境里被称赞美而变得自信的,其实不是,我是在意识到审美标准本身其实是个很滑稽的存在之后,彻底放下了对“被认可作是美的”的执念。如果现在,又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大家都觉得我好丑,我很确信自己不再会像小时候一样感到焦躁和难过了,更不会想方设法变成大家眼里好看的样子。因为我明白了,所谓的丑,只是因为我不符合特定的标准。只要我的身体让我感到我处在一个健康而充沛的状态,只要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会觉得满足而安全,那我在自我语境中就是美丽的,而这种美丽——是完全自由的。
03“白瘦幼”本身并没有错,是谁错了?
我们在反对“白瘦幼”的时候,反对的对象并不是“白瘦幼”这一审美标准本身,而是把单一的白瘦幼普及成对所有女性的美的要求这一单一审美标准的普及与固化。
美应该是多元的,选择应该是自由的。
如果今天我们能够接受这一单一标准的普及与固化,那么我们将来就会面对更多的单一标准抹杀多元自由的风险。
如果“男孩应该是时刻坚强的”被确立为男性角色的单一标准,那么男孩就会失去感到悲伤和展现柔软的权利;如果“男主外,女主内”成为家庭模式的单一标准,那么那些比起事业更爱小孩的爸爸们和那些有了家庭和小孩依旧热爱在职场打拼的妈妈们都会感到十分挣扎痛苦;如果“年轻人应该尽早成家立业”成为步入社会的年轻人的唯一形象期待,那么那些需要在流浪和摸索中确认自己未来的青年很可能会盲目地投入忙乱而无意义的生活……
我们反对“白瘦幼”,是反对它背后单一价值标准对多元可能性的抹杀,是对选择权的捍卫,是在守卫更广义的集体的自由。
白璧无瑕是美的,被阳光亲吻过的小雀斑也是美的;香温玉软是美的,身强体壮、力大如牛也是美的;蛾眉皓齿是美的,能自由大笑的香肠嘴也是美的……让我们一起快乐做自己,探索与接纳美的更多可能。